《幸福如歌》

【请先阅读以下介绍】
主鹤一期(CB)粟田口长篇同人连载
【亲友向·清水系·特殊设定】
人物关系私设出没。什么都有,请冷静。
有虚有实,有生有死;
有糖有刀,有笑有泪。
与任何真实国家、团体、事件、人物无关。
不纯属虚构。
文中医学方面皆度娘加胡扯,非专业。
一言辟之,天雷我流,还请自行避雷。
手癌出没对不起。不定时更新。
根据剧情决定是否打tag。
不定时删除tag。
愿意读下去的话,非常感谢。

【鹤一期】幸福如歌(八)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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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0快乐!破二万字连更!吓到了吗\(≧▽≦)/

这一章有性转小姐姐们出场。

虽然是二人短暂的恋爱,希望大家能喜欢。




现在想起来,那一夜,我真的想过:自己的生命是否就要自此改变了?我那么确定又深切。古往今来,文人墨客时常歌颂的一见钟情,真正降临下来的时候,的确是能似一场温柔的雪崩,无声而汹涌地洗刷去过往的一切。……哈哈哈,我知道,这么开头未免太夸张了。但是,你能相信吗?有那样的惊喜,在那场晚会中等待着我。

从站上台坐到钢琴边的椅子上开始,我就有种惊人的异样感:我在被注视。当然,以前开会或演出,我也被许多目光聚焦过。但这次不一样:那束目光有点像深夜森林中的点点萤火,难以捕捉,却牵引着我的心。

借着调音的空档,我偷偷抬眼往台下望去,试图寻找那不寻常的眼,却是没找到。而我身边,一期已经开始弹起了前奏。

那群孩子比我唱得要专心得多。这是他们第一次站上舞台,也是第一次在这么多人面前唱。小乱独唱的时候,声音都激动得微微发颤起来。当我们一同起身谢幕时,台下早已迫不及待地涌出掌声与喝彩。

退到台后,我们给他们每人发了张电影票,把他们交给藤原带到已经订好位的餐馆去。有几位小姐望见他们,十分欢喜,塞给他们花束,一人口袋上别了一支花。

药研留了下来。我们带着他走回到厅里。演出已结束,餐盘摆好在长桌,我们和他解释了一下自助餐的礼仪,便放他自己去探索了。他头一次吃自助餐,分外谨慎地每个菜都先试了一遍,挑了最合口味的几样装好一盘后,坐到我们俩身边吃,倒是比在场的他的同龄人要显得更稳重。

快吃完的时候,两杯红酒被置到我和一期面前。这是请邀,我们连忙站起来转过身去。

“唷,许久不见,原来当年的大才子们是去当了育幼员啊?”

藤峰学长走上前来,笑着在我和一期的肩头各来了一掌。这熟悉的招呼让我们一下子恍若返到了高中,每次排练结束后我们都会这样道别。然而这次不是道别了,是久别重逢的喜悦在我们之间回响。还有柴田和高木……好几位高中时一同干尽了傻事的玩伴也围了上来。我们都穿了正式的西装,配着打理过的头发,看对方时脑海里却依旧念着的是高中校服和或邋遢或呆板的发型,好似我们从未长大。

“说真的,你当时把那群孩子带上台,我们都在台下惊呆了,” 柴田说,“你没解释的时候我们还在说呢,这才几年,你跟鹤丸难不成已各成家还有了这么多孩子,这可得是从高中就瞒着我们和女朋友享尽极乐才有可能办成的活儿啊。”

“您别开玩笑了,” 一期哈哈大笑,“我和鹤丸殿现在还都单身呢。”

这人怎么谈到这种事就老想着把我拉得和他一起?我还未来得及为自己的单身记录发表一句感叹,一期的话就已在学长和同学之间炸开了锅。

“怎么了,是闹了什么矛盾才分手的吗?没事,都懂的,女人的心思……”

“高木君总共只交往过一位女性,没资格说这种话吧。哎,一期君,是不是你惹了什么事?”

“粟田口君这样的人,不像会是主动甩女朋友的人啊。”

“这,” 一期瞄了眼我,淡然用没有拿酒杯的那只手作了个息声的姿势,“我自高中毕业就去了苏瓦克,直到四年多前才回国来到苍石,那四年鹤丸殿的情况如何,我不甚了解,但我自己在苏瓦克并没有与哪位小姐交往过。”

莫名其妙地,当他说完这句话后,学长们的目光竟是齐齐转向我,仿佛审讯官。我只好投降:“我也一个都没有交往过,怎么样,你们是不是吓……”

“粟田口一期一振,五条鹤丸国永!” 藤峰学长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狠狠摇头,“虽不知你们二人的话究竟真假,但如果是真的,你们俩实在是太辜负青春了!”

一期不由站直起身,闲着的手把药研想要往边上推,可药研显然对这看似很成熟实际上幼稚得和我们高中时相比没有任何长进的话题有着兴趣,被一期推了几下,干脆绕了一圈到我边上。

高木的脸因着酒精已被刷上一层红,他注意到药研的身影,摇摇晃晃弯下身说:“小弟弟,你是一期收养的弟弟吧?和你说,别像你俩哥哥这样,死读书的,什么年龄要干什么事啊。”

我感觉一期的眼刀已刮到我脸上来了,但高木就是这样的口无遮拦——看他自家俩弟妹孩子王似地带着一群小孩在一个角落闹腾,我忽然也有点后悔当时就那么轻松地答应了药研的请求。

被高木喷着酒气讲了些前言不搭后语的话,药研却一点也没慌乱,甚至没有躲开,而是推了推眼镜:“您说得在理,我也觉得我家两位大哥虽事业各有成就,倒也是该在私人情感上有所突破了,不过抱歉啦,先生,我年纪尚轻,又不识风花雪月,没法帮上他们什么,只能拜托您们作为大哥们的朋友,又满有见识,来帮他们开开窍了。”

下一次再答应他什么我就揍自己一拳,揍脸上。

柴田拍着手,爆发出笑声:“粟田口君,五条君,你们还真是收养了个机灵得不得了的孩子啊!这长大之后,必是有所作为之人。是叫药研吧?我记住了。”

“承蒙赞誉……”

“药研君的提议很对,” 藤峰举起酒杯,“大家既是如歌中所唱的,称兄道弟,那也当是有难同当,有福同享。现在时候已到,我们都知道一期君和鹤丸君所需,更当助其一臂之力。机不可失时不再来,眼下正是个好场地,天时地利人和……”

他在胡说什么?我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一群姑娘正在厅的中央交谈欢笑——远远看,那就是一簇簇色彩缤纷的花朵,绽开在嵌金的大理石地板。她们裸露的颈子和手臂像深深浅浅的月光,游弋在丝绸、薄纱与天鹅绒的花海之中;她们清琅的笑声像夜莺的歌,遥遥从花朵间逸出。

“良辰好酒,美人一笑。鹤丸,一期,你们瞧瞧,有没有喜欢的?我们带你们去邀她们跳支舞,指不准今晚就成了。”

学长和同学们纷纷撺掇,把我和一期推搡着,个个脸上一副要看好戏的表情,连药研都加入到他们的阵营,冲我们俩说:“你要加油啊,鹤丸大哥。”

“为什么要指名点姓说我啊!”

“这个,因为一期哥出手的话你就没……” 他转转眼睛,迟疑一下,换了个更给我面子的说法,“因为你每次都会选一些更难达手的目标呢。”

柴田显然被这句话勾了兴趣:“是这样吗?那五条君,今晚不如试着攻破个塔林格勒?”

他摇晃着酒杯举向那群姑娘的边缘——那里,有一位身着奶白色纱裙的女子。我看见了她,又好像看见的不是她。

“哦哦,柴田君啊,你指的该不是安房家的那位田口莓吧,” 宫本摸着下巴,“那可不仅仅是塔林格勒的难度了。安房家那位长女,传闻自上高中,追过她的男人能从八目一路排到苍石广场呢,从长船的下任继承到河野的少当家,从留洋博士到青森大学的天才,基本无一没幻想过她的裙摆。”

“没事,一期也留洋过,八目大学也没有青森大学差,” 藤峰一拍掌,“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一期君,你先去。”

“我……我?”

“对,是你,就是你,记得上去之后先来几句洋文,听说莓大小姐择偶的标准里,顶样的就是要腹有诗书。你能邀到她跳舞,就是打败了半个苍石的男人。”

 我瞅着柴田那像媒人一样的催促,用头发想想也知道他定是那半个苍石的男人之一。一期却像不知道柴田存心想看他败下阵,仰头把手中的半杯香槟灌尽,用手帕一揩嘴角。

“请交给我来吧。”

他那气势哪像是要去邀女孩子跳舞,眉毛一横,模样似是要去抢婚。我连忙拦下他来:“你这态度不行啊,这样你才走她面前她就得吓跑了。”

“没有啊,” 他说,“我在苏瓦克都是这么邀同学跳舞的。”

“这可真是吓到我了,果然苏瓦克的女性名不虚传,但你这套在国内行不通的。” 我扶额,“听着,一期,你就当她是你弟弟……你妹妹这样的,温柔点,知道吧,把她当孩子一样宠一点,还有可能约得到。”

他扬起眉毛,“原来是这样吗……”

一旁宫本又开始起哄:“鹤丸啊,你明说没和女性交往过,却深谙这种套路,是不是有点说不清了?”

“闭嘴哦,又不是什么绝世秘籍,是基本常识吧。”

“我懂了,我懂了,听说五条君经常要写书,想必也是做了功课。” 等不及看好戏的柴田催着,“粟田口君,你就按他说的办吧。”

一期将信将疑地点点头,出征一样地迈开腿走了。在我看来,那简直就是在西线战场拿着把小左轮冲向一排虎式坦克。药研不知何时偷拿了杯香槟,当我不存在般地大口喝着。我一手拍到他头上:“小小年纪喝什么酒。”

“真是手下不留情啊,鹤丸大哥。” 他坏笑道,“怎么?心急吗?安房田口小姐被一期哥抢先了哦?”

“你以后别掺和这种事。”

“别这样说啊,五条君,你看,药研君也是为你和一期君着想呢。”

柴田帮腔着,我毫不犹豫地给他在裤子上留下一个脚印。正当我俩嬉闹着,一直关注那边的藤峰啧啧摇头起来:“哎呀,哎呀,就算一期也没逃过啊。”

“什么?”

我们一群人的目光侦查般地投了过去。只见一期连莓小姐的手都还没牵上;一个身穿墨绿色鱼尾裙的女子挡在他与莓之间,正微抬着头,一副审问的谨慎。她浅色的发丝稀疏,像一汩雪水在她白皙得近乎透明的皮肤上流淌。

“怎么又是她,” 柴田微蹙起眉头,全然忘了自己暴露了失败者的身份,“我之前去邀田口莓小姐跳舞,也是被她拦下来了,问了一大堆古怪的问题。”

“是御帖氏的陵丸羽吧,那个有名的羽典娜,” 宫本说,“我半年前被安排和她相亲过。别看她长了那么张可爱的脸,嘴巴一点也不饶人的。而且她和莓小姐关系特别好,基本上想追莓小姐的人,都得先过了她的关。”

柴田幸灾乐祸:“一期那样的口舌,怎么说得过羽典娜。”

“这可不好说,指不准羽典娜就看多了油嘴滑舌的人,稀罕一期君这样不善言辞的。”

“唷,若真是这样,那五条君待会儿岂不是就没戏了。”

“不是正好两位丽人吗,各邀一个就行。”

“倒是觉得邀到羽典娜比邀到莓小姐难度还大些呢。”

“怎样都好吧……”

我含糊搪塞着,转身去桌前取酒时不小心碰到了另一个人的胳臂,连忙道歉,却听那人喊出了我的名字。定睛一看,竟是我的高中班主任。他笑吟吟地看着我,与我握手。

“实在是个惊喜!您怎么来这里了?” 我问。

“来这边开研讨会,不想恰好赶上了这样的聚会。” 老先生说,“鹤丸君,别来无恙?看来大学是把你教导成一位君子了。” 

我赶紧为高中因淘气而干出的一系列坏事补上道歉,逗得老先生哈哈大笑,挥了挥手。

“年少机灵,是好事情。听说你现在是在地方书局上班?也算是公务员了啊,不错不错。”

“过誉啦,我们社也是前几日才与政府书局合并,我又仅是区区小工,没啥大工大绩……”

“这么谦虚客气, 看不出你是当年那个鹤丸君了。” 老先生舒展开眉头,“这次研讨会,也有苍石书局的人来,我与他们聊过……鹤丸君,你们最近是不是收到很多新共民党的投稿?”

我下意识地横起眉毛来。

“您是什么意思?”

曾经上课时,老先生就是出了名的不爱说废话,注重转折。这次话题转得太快,令我不得不心生疑惑。

“只是有所听闻,便想与你问问。” 他往人少的方向退后几步,我也跟过去,听他用低沉的声音继续,“你们这一届人考得很分散,有些人去了青森,现在看来苍石也有几个,但更多的人往南边去了,所以你们不太清楚西寺和青森那边的情况罢。”

听到故乡与首都的名字后面加上了那声重读,再想起这些日忽然多起的稿件,我抿紧嘴唇。

“西寺发生了些什么吗……”

念起故里,我心中难得涌现出酸楚的柔情。上大学到现在,只偶尔在跨年的时候回去,于乱糟糟的家中呆上两三日。父亲去世后,母亲与情人私奔他县,跟我断了联系;年少时曾住过的宅邸如今只余下几个仆人和一个无业游民般的远方表亲。真要说的话,这情景实在是太五条了。

但无论怎样,那也是我的故乡,我成长的地方。若那里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也还是牵挂在我心上。老先生盯着我,仿佛不敢相信我什么都不知道,良久才饮过一口红酒。

“青森那边的新共民党现在分了多支派在前往全国演讲游行,” 他说,“几个月前他们在西寺建起学校,和西寺市高合并了,免试收了很多农村的孩子们来。”

“听起来还真是惊人。” 母校算是西寺市区最难考的高中之一了。

“现在是冬季,等秋天来的时候,新一届选举就要开始。” 老先生说,“不出意外的话,新共民党定是会胜出的,现任党派岌岌可危。”

我沉默。 我自觉听得认真,可我的注意力不住飘向藤峰学长那边——学长和同学们正一边胡侃着一边关注一期与莓的新进展,不时发出些怪里怪气的笑声。老师的话语竟让我感觉自己和他们不在一个世界似的:他们的世界——不,就在几分钟前我所在的世界,还是凝固的金纸彩灯,佳肴美味,但现在我才反应过来:选举要开始了,我们这个小圈子之外的世界正在以我们所不知晓的速度运转改变,在我们遥远的故乡,已有不一样的情况。

“您告诉我这事,我也没有办法的。” 我苦笑,“政治之事,权力之争,我都不觉得自己很了解,就算非常清楚,想要阻拦也只是螳臂当车。”

我说完这话,自觉措辞几分奇怪:我是不假思索地说出了“螳臂当车”这样的词?明明我对新生共民党的了解浅显如蜉蝣,为何我会说出这样满怀偏见的话语?老师显然也被我的话给楞了,过了几秒,才匆匆道:

“就是这样,我才来提醒你。之前你在学校,就总口无遮拦的,虽表达自己观念是好事,但现在,你得注意着点了。鹤丸君,少说。把嘴巴封起来,让石头在胃里燃烧成灰,不然迟早有一天会被抓住。你既是和一期君玩得好,不如多学学一期君,谨慎点言行。”

他用考试前告诉我考题一样的音调嘱咐着,又露出慈和的笑容,朝我身后招了手。我转过头去,一期居然已经回来了,正被学长们善意地揶揄,还在朝我这边挤。见到老师,他也分外惊喜:“许久不见了!您还好吗?”

“很好。一期君近来也很顺利吧,我刚才听你的同学们说起你了。”

“哈哈哈,哪里哪里,您才是桃李天下了。”

“多加努力,将来西寺的医院还要靠你。” 老师宽慰地说着,把我往一期旁边推过一把,“你是要来找鹤丸君有事吧?我就不打扰你们年轻人的活动了。今晚的歌也写得很好,只可惜没有黑胶唱片给录下来啊。好了,你们去玩罢。”

说完,他转身便走入衣着光鲜的人群里,失了身影。一期不失怅然:“还想与老师多说几句的来着。他怎么会在这里?”

“来苍石开研讨会的。” 我说,“比起这个,你就这么回来了?连莓小姐的手都没碰到?”

“啊,对,这个,” 一期恍然想起的模样,抓住我的手腕,“你请跟我一起来,我一个人没办法邀到她。”

“这可吓到我了,那位大小姐难不成是非要跳些三人探戈不可?”

“不是,” 他比划着,“你可看到安房小姐身边的那位绿裙子小姐?她给我出了二十五道题,必须全部答对才可以,里面有十二道是医学和理科类的,我都答出来了,但剩下的十三道是古诗词类的,她说可以让你来答那十三道,算我们两人都过关。”

“啥玩意,你是邀她跳舞,又不是面试考大学,搞这么复杂,” 我说,“你既然答不出来就别邀她了啊。瞧你那样,被她们迷得脑子都不清楚……”

他定定看着我。“鹤丸国永殿,你不来会后悔的。”

“哈?” 我扬起眉毛。

“二十五道?” 柴田凑过来,一脸惊讶,“怎么这么多!当时我邀的时候她只给我出了五道题!”

“啊?” 一期也愣了,“这……”

“哦唷,一期君,你这是被羽典娜刁难了啊。”

“羽……典娜?你是说御帖小姐?”

藤峰笑起来,拍了拍我的肩膀,“你和一期也是好兄弟了,去助他一臂之力吧。听闻羽典娜是学的油画,以你的文凭,答她的古诗题是绰绰有余了。”

“还是说——” 宫本凑过来,手指在我眼前晃来晃去,“我们的大才子鹤丸是怕了一个姑娘家的考题?嗯?”

“胡说什么,莫说十八道题,就算是八十道题, 我也照样答得出来。” 先前喝下的酒精此时在我脑中逐渐泛出模糊的热度,我灌进香槟,摇摇头,“惊吓在人生中是必要的,就让我去给那位羽典娜来个意料之外的挫败吧。”

这时候我的想法纯粹得毫无杂念,我只是想去证明一番这些年的书没有白读。然而当我跟着一期、负着学长和同学们的起哄走向莓小姐和羽典娜时,这本纯粹的学术冲动竟逐渐转化成了一种奇怪的心动。

——她如一团甜蜜的云雾吸附在人群的边际,似乎在交谈、亦未完全融进那嘈杂之中。她的头发也是像天空纺成的丝线,但与一期的头发不同,那是最柔软的丝绸,光滑地披在她肩头,被烫出规整的卷,扎了大小姐常用的半辫,用一根缝了白纱的金色丝带松松束在脑后。她的一袭白纱裙像洁美的云朵簇拥,而她绑着舞鞋缎带的脚腕与半截小腿在裙摆下结晶。她本是在与羽典娜嬉笑,一把金色的桐叶形扇子在她指间随着她的动作与笑容折射灯光,羽典娜注意到了我们,她便也转过脸来。

……我忘了那是张怎样的脸。哈哈哈,是的,我不记得她的长相,她在我的回忆里,只留下一个模糊的影子。我只记得她的白纱裙,她肩头的卷发……还有她与我对上第一眼时,我的心开始疯狂地背诵一切我学过的诗文:从山川秀丽到海洋壮阔,从花团锦簇到茫茫大漠,讲人的,讲国的,讲物讲景的,那些文字与腔调都一股脑地从书页中跳出,涌进我的脑海。

我甚至记得我站到她面前的那一刻我在想什么,我在回忆我考大学时的那道诗文题:“芦苇萋萋于畔,清晨露水未干。魂牵梦绕的人,就在河水对岸。逆流而上追寻,路坎坷与艰难。顺流而下寻觅,仿佛水中洲滩。” 那首我差点写错了两个字,还好是在最后的时刻检查出来,才没有多扣下冤枉分。这份回忆过于无趣和没有意义,以至于现在想起,我难以相信在遇到她的时候,脑子里没有任何浪漫的思绪。

……我还记得她的目光。虽然第一次见面,我对她的目光却无比熟悉:我确认就在不久前,我绝对见过她的眼睛;而在更久之前,有一双与她相似的眼,曾许多次地注视过我。她看着我们走来,便压着裙摆,向我们微微颔首示意。她什么话也没说,只是抿嘴微笑。

“唷,援兵来了?”

我横起眉毛:与我之前远远看到的不太一样,羽典娜并非像像冰雕一样的女子。墨绿色的长袖鱼尾裙将她本就瘦削的身材衬得更加修长,一双黑色高跟皮鞋护在莓小姐的白舞鞋前,像咄咄逼人的利刃。她稍扬头,从点缀着黑色蕾丝纱的刘海下,如猛禽般的目光望向我。

“是的,御帖小姐,这位就是……”

“五条鹤丸国永吗。” 她接下一期的话,“我是御帖陵丸羽,喊我阿羽就好。是你来答剩下的题吗?”

“久仰大名了,” 我说,“听起来很有意思,那么,开始吧——你会给我什么样的惊吓呢?阿羽小姐。”

大约是因为同学们的议论与眼前的情况,虽本不想显得失礼,我还是不由自主在声音中带上了几分没有恶意的挑衅。如我所料,阿羽那在白皙皮肤上尤为夺目的红薄唇咬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方前听过鹤丸先生写的歌,我与阿莓都很钦佩,” 黑手套拉过白手套,“也从女伴们那里听闻了鹤丸先生骨有书香,若不是这惯例的 ‘测验’, 我实在不想在你面前班门弄斧。我会尽量问些有趣的题目,还望你别觉得无聊了。”

话是说得客客气气,那眼中写的傲气可不像话中说的谦虚。

“相信阿羽小姐绝非无趣之人。”

“那莫卖关子了,直接开始吧。” 阿羽说,“第一题先来个简单的,《芄兰》一诗,背诵一遍即可。这种简单的题,我也不想问,鹤丸先生就先忍着答罢。”

在听到题目前,我本以为一期只是在夸张事实、为了把我拉下水来:好歹也是上过高中语文课的人,古诗词题难不该应付起来绰绰有余?然阿羽考的篇章比我想得更偏,也就难怪一期答不出了,连我也愣了一下,才背出来。

第一题就考得不太大众,我眼神一冷。真是不友好的一道题,偏偏选了这么一首似赞实讽的,可见之前想邀莓小姐的男人,大约多是诗中那“佩着戴韘的小童子” 类型。阿羽像语文老师一样吊着耳朵听着,我身边一期倒是不慌不忙地从侍者那里取了杯红酒,等着我背完。

等等啊,到底是为了谁的舞伴我才在这里背书的?

问第二道题时阿羽的眼神几乎都要烧到我脸上了。说来奇怪,她眼睛与我十分相像,以至于我感觉自己在照镜子似的。对着镜子背诗文怪诡异,我只好错开目光去,把所有的眼神都放到她身边的白裙姑娘身上。

这一次,她又和上一眼看起来不同了。如果说在走向她时她还像一团袅袅云雾,那么现在,她就像一朵洁白的栀子花盛开在阿羽的绿裙后面。她微笑地挽着和她差不多身高的阿羽,略偏过头望在阿羽的发梢。看着她那样子,我几乎能猜到我斜后方的一期估计也是这么一副悠闲样。注意到我的目光,她才转过眼,那双流光旋彩的眼眸盈盈向我投来安和的凝望。

我见过这双眼睛。

方才我在台上时低头拨弦的一瞬,从人群中望见的,就是这样的目光。回忆起来,我心中瘙痒,竟不住地想要正眼对上她的眼睛,看清她的眼眸。然而当我望向她时,她似乎知道了什么,往后略微退过一步,半张脸都藏在了阿羽的脑袋后面,摇开手中的金扇,遮过大半的脸颊,只留了一边眼。在我答完倒数第二题时,那只眼睛终于也看向了我,微微眨动,盈着扇子的光彩。我不知她是对我作这暗号,还是对一期做的,可那模样实在是动人。

可能我和一期是第一个过关斩将了这么多题的人,阿羽眯着眼抿起嘴唇。

“最后一题,粟田口先生可不允许给予任何提示。” 她站到我面前,舌尖轻弹出一串外文,“这句苏瓦克语,是什么意思?”

我回头看了眼一期,他抱着手,偏过头也看着我。

这不就是没戏了?高中选外语时,我根本就没选苏瓦克语。

我故作镇定地杵在那里,盯着阿羽,回忆着高中时偶尔帮一期听写的那些苏瓦克语里,有没有什么类似的发音。但那么久远的事,要想起来,实在太难了。

这时,阿羽身后的白裙却簌簌地动了起来。

白裙姑娘合起扇子,一只手执着扇子柄末,另一只手的玉指摩挲在扇叶顶端。她几乎是举起了手,好像故意要我看到一样。

她的眼睛也确实是在看我。她指了指自己的扇子,又重复着那个动作。出席过诸多宴会,这个手势实在太明显。

这是个提示?她是在帮我吗?

无论是不是,我都并不知道这句苏瓦克语的意思。既然无论怎么答都不会对,顺着人家的好意来给出回答大约也不差罢。

“是 ‘可否共舞一曲而相谈’。”

我尽可能地把这个答案说得铿锵有力,好像我是个苏瓦克语专家一样。出乎我意料的,阿羽露出了笑容。

“不错啊,我很惊讶你能答对这最后一题。” 她转身执过白裙姑娘的手,领她走到一期面前,“粟田口先生,如果你踩到阿莓的脚,我可是会找你麻烦的。”

我听见身后学长们压抑下的悲鸣与并无恶意的骂声。

一期含笑点过头,拉过阿莓的手,漫步进舞池去。音乐换了一首更为轻快的华尔兹,留下我和阿羽面对面地站在舞池边缘。

“你不去跳舞吗?” 她问我,“还是说,你也是想和阿莓跳舞?你得等下一个了。”

我眉毛抽动:这女人的嘴果然和传说中的一样不留情面。

“你不也是吗?不去挑个人一起跳一曲?”

“哦?你是在管我的事?” 她翘起嘴角,“行啊,我现在就挑你了,怎么样?”

我大笑两声,“这是挑战吗?” 我说,“好啊,我收下了,就待你给我以惊吓了啊。”

我们俩那哪是在跳舞,简直像在文雅而不见血地斗殴。我和她意外地有许多话题可以争论,却也并非讨厌对方。我倒挺享受看她被我呛得说不出话来,而她对我似乎也是如此。她是个好朋友,我是说,她是个适合做朋友的人。正当我们互斗智勇,乐队的小提琴却换了个调。上一秒还唇枪舌剑的阿羽猛地抬起头来,“我们得交换舞伴了,” 她说,“我要去找阿莓……”

她直接扔下我在舞池中央,吊灯之下,一袭墨绿的裙子缩进人影间的夹缝,我一头雾水地正想找条路退到舞池外面,却有一只温暖又柔软的手拉住了我。我一转身,就迎上一抹洁白。

“请留步!五条殿……”

那是我第一次清晰地听她开口说话,像春风样的嗓音。

今晚惊吓实在太多了。我瞪着她,只感觉自己的嘴唇抖得厉害,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她见我这模样,忍不住微笑起来,笑了两秒,忽然想起什么般,连忙松开拉着我的手:“啊,实在抱歉,您是不是要去哪里?我太失礼了……”

“不,我……哪儿都不去,我……” 我竟一瞬间连话都讲不利索。

她松了口气,执着自己的桐叶扇,一双流光溢彩的蜜糖般的眼眸张望片刻。

“阿羽把您直接扔在这儿啦。” 她略带歉意道,“她做事就是太随心所欲了,您还请别在意。”

“啊啊,没关系的。不过她说是去找你了,你……”

“是的,她找到我了,我才过来的,现在是交换舞伴的时候……” 她拿起扇子,手指在扇叶顶端摩挲两下。我会了意,连忙向她行礼,执起她的手。

“刚才答题的时候,真是多谢你了。”

她小声地笑,摇了摇头:“阿羽知道五条殿和粟田口殿都是读了很多书,所以这次出得格外刁难,我也劝不了她。五条殿还请别往心上去,她本性是个随性的人,也非常认可您。”

我点点头。我的脑子完全没办法解析她说的话;执着她的手,我的脑子滚烫,好像她安分窝在我手中的手指烫沸了我的血管似的。

“你可以喊我鹤丸,” 我说,“如果你想的话。”

她微微垂下眼帘,睫毛上盛满了金色的光彩。

“您……若愿意,也可以唤我阿莓。” 她轻声说,“像阿羽一样地唤我就好,鹤丸殿。”

……我们跳了一曲又一曲。不出两曲,她就容易被我逗笑了。她的声音像春泉一样柔缓,明媚的词语如歌一样被她吟出。我看着她——明明这是我们见面,第一次靠这么近,我却觉得好像我们已相识了许多年。

她在大学也是学的文学相关,但作为安房家的长女,她唯一要做的工作便是嫁给一个有钱而有地位的人。而阿羽,她自幼相识的玩伴,作为医学世家御帖氏的独生女,无视掉家里条规地选择了学习油画。

“阿羽知道很多事情,相比之下我就有点才疏学浅了。” 她自谦道,“我们从小在一起长大,她帮我挡下了许多麻烦。刚才她问您题,也是因为之前有很多……不务正业的先生。”

我点点头表示理解。

“不过,您自然不属于他们中的一员。” 她扬起脸,向我柔柔地笑着,“能与您跳舞,我很高兴。”

我的心脏仿佛被敲落了一块,落进土里开出花来。这实在太惊吓了。

“这是我的荣幸。” 我真诚地说着,低头轻吻她的指尖。她没有拒绝,而是往我又靠过来一步。

随着小提琴的一声转调,鼓点与曲调骤然热烈,而我们身后,也突然响起了激情的脚步声。阿莓侧过脸,越过我手臂看。

“是阿羽,她跳得好开心,她好久没有遇到愿意陪她跳男步的人了。” 她说,“不过,辛苦粟田口殿了,要跟上阿羽的步伐,可真不容易。”

我转过头去。阿羽不知何时解开了自己裙子上的链绳,先前被束成鱼尾状的裙摆张开,随着她轻快迅疾的步伐飞扬,墨绿的波浪冲在一期的腿边。她旁若无人地大笑着,虽然被一期搂着,却怎么看都像她在拉着一期伴着她跳。

“从苏瓦克回来的高材生呀,你会跳探戈的终章吗?如果连探戈都不会,可枉了一趟留洋!”

一期也爽朗地笑:“只略知一二,还望御帖小姐多加指教了。”

“你这种谦虚的模样,该放松一点。”

阿羽像教训他似地说着,脚下的舞步愈发快速。一期眯起眼,捕捉着她的动作。当高潮落下最后一节音时,他精准地伸出手,接住了阿羽因踢腿而向后倾仰的身体,

“嘿,不错嘛,这不是很令人惊喜吗!”

站稳身体,阿羽高兴地拍拍手。一期擦去下巴上的汗,“承蒙赞誉了,御帖小姐还真……”

他的下半句话直接被阿羽抿了过去。穿了高跟鞋而高挑的阿羽,直接勾过一期的脖子,仰头吻在了他的嘴角。正走到他们旁边的我和阿莓都僵住了,同时感觉到彼此的手紧紧捏了一下。

“喂喂,这真的就很惊人了……” 我问,“御帖她一直都是这样吗?”

“啊,这,不……” 阿莓也惊诧,“她……从来没有。我知道的,并没有过……”

几秒后,他们分开。“怎么?吓到了吗?” 阿羽笑嘻嘻着,“回国几年,你已经忘了苏瓦克式的招呼怎么打了?”

“您比我熟谙啊。” 一期微低着头看向她,“但是,如果我没记错,这是……”

“你还记得这是什么。” 阿羽眯起眼。

一期的脸飞红。半晌,他才点头。

“所以呢?” 阿羽说着,竟也磕绊起来,“ 在,苏瓦克,你该怎么回招呼?”

一期恳求般地瞪了我一眼。秉着对好友最后的人道主义关怀,我拉着阿莓转过身去。然而阿莓的眼神还调皮地留在阿羽那里。我从侧边看着她的嘴唇:鲜艳而水润,像两枚甘甜的果实。我深呼吸了好几口,才没有像阿羽一样地出格。

……我只亲吻了她的手,当临行时走到走廊,阿莓把扇子展开,让我在上面留下通讯。那已经被磨出了铜黄色的金扇子背面的便签上,只有我的笔迹。我几乎要骄傲起来了。

“您是在苍石书局的?”

“是的。下次你可以来找我。书局旁边有个咖啡厅,还挺不错的。如果你有缺什么书,也可以告诉我,我会带给你惊喜的。”

她含笑着点点头,收起扇子,似乎又想说什么,张了张嘴,还是沉默了。我猜测着她的意思:“下一次我们可以四个人一起出来玩?你和阿羽一起来。”

她应了一声,又吸了一口气。我心中一颤,有着大胆的猜测。

“或者,找个时间,我们一起去吃一次晚餐……就我们两,你觉得如何?”

这次,我猜对了。她弯起眼,睫毛轻颤,冲我甜甜地笑了一下,作了可爱的回应。我麻木了数天的心刹然融化了。

“我要去找阿羽了,我们要一起回去呢。她应该还和粟田口殿在一起。鹤丸殿,您要和我一起来吗?”

……我和一期带着药研把她们俩送到安房家的车上。与一期拼酒的阿羽已经醉得半睡过去了,被扔上车时,她不满意地嘟囔了一句,往一期那里指了一下。

“我们下次再见呀!”

她嚷嚷了一句,就安静了,靠在阿莓的肩头睡去——她不开口时,娴静得像一朵白茶花。阿莓与我们道别,又握了一下我的手。

“下次再见,鹤丸殿。”

“下次见。”

车开走了,我却还觉得那柔软的触感留在手心里。直到我身边阴阳怪气地响起一声“鹤丸殿”,吓得我一跳脚。

“你干嘛呢!”

一期一脸无辜地看着我:“我平时就是这么喊你的?”

我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确实是这样,连忙捏住耳垂,想要把脸上的温度降下来:“那也别捏嗓子!吓我一跳。”

“你太一惊一乍了。” 他说,“那我以后还是直接喊你鹤丸好了,免得你一听到就激动,满脑子都是关于安房小姐的幻想。”

“我才不想被你说这种话。” 我提醒他,“你今晚可是被夺了初吻的,这种惊吓我没收到哦。”

虽然在昏暗的路灯下,我却几乎能看到他的脸一直红到脖子根,“那在苏瓦克是普通的朋友间的招呼方式而已,又没亲到嘴上,” 他争辩道,“你想必是不懂苏瓦克的……”

“行行,我不懂,你懂,你什么都懂,有本事你别脸红。”

“你……”

“哎,鹤丸大哥,一期哥,” 在一旁看了一晚上戏的药研终于开口,我和一期都一下子掐断了对话,惊愕地低头看着他慢悠悠地推着眼镜,“这不是半斤八两的事吗。”

“药研……”

“喂,药研……”

“啊啊,我知道我知道,” 他摆摆手,安抚我们般地沉稳道,“我不会和兄弟们说细节的,放心吧。”

“不是细节也不能说好吗。” 我扶住额头,“反正就,我们现在去接他们。见面之后不要说出去,好啦?”

“哎,我是不会说什么的。” 他笑道,“鹤丸大哥,你放心吧,到时候你们会主动和他们说出来的。”

“啊?”

“藏不住的。” 药研说,“兄弟们一眼就能看出来了。”

我们走到东洋电影院门口时,藤原也正好带着孩子们出来了。几个小时没见,他们就如隔三秋般地黏上我们。

“电影好看吗?” 我问。

“好看!” 乱扬起手来,“最后斯卡利和军官在一起了!他们还亲嘴了!”

“对对,那里超级棒!还有军官亲那个大姐姐的手!”

他们叽叽喳喳地讨论着,我却只觉得刚才消停下去一点的心跳又加速了。我和一期,原来是度过了宛如电影的一晚啊。

“鹤丸大哥和一期哥的晚会呢?怎么样?” 前田问。

我僵了一下,看了眼一期,一期正努力地调整表情:“嗯,也很有趣哦。”

“也有好看的大姐姐吗?” 厚追问道。我只后悔没看清今晚到底上映的是什么电影就让他们来看了,虽然基本上所有的电影,都逃不过言情的一段。

“有,有呢……”

“哇!”

他们一下子聚精会神起来。

“呐呐,那鹤丸大哥和一期哥有邀请到大姐姐吗?”

“那,那是当然!” 我一把揽过一期的肩膀,“我和你一期哥,当然能邀请到……”

“咿——”

他们嘻嘻哈哈地笑着,互相推搡着,最后把乱推到了前面。长发的孩子仰脸看着我们的眼睛,澄澈的眼神容不下谎言。

“那,有,有亲亲吗?”

他近乎兴奋地问。 

“不,没有。”

我们俩异口同声地斩钉截铁。他失望地垂下手:“好失望!”

“没什么好失望的。” 药研拍拍他的肩膀,“反正要到联系方式了。”

这一句话又在他兄弟们间激起了波澜:“真的吗!会带她们来我们家吗?”

我扶住额头,推了一把他们:“就算带也是以后的事。好了好了,我们回家,好吧?”

“哦!鹤丸大哥是在害羞吗?”

“鲶尾你想象力真惊人啊,很可惜不是哦。”

“一期哥,一期哥也约到大姐姐了吗?”

一期摸着下巴,好像不太确定自己究竟是被阿羽绑了,还是他约到的。良久,他摸了摸乱的头:“我与御帖氏的小姐跳了舞。”

“御帖氏?” 博多回忆着,“那个连锁的御帖药房?”

“是那个御帖药房的御帖。” 

“哇,和一期哥一样学医的吗?好般配哦!”

“哈哈哈,是吗,其实她不学医……”

“嗯,那,一期哥喜欢她吗?” 

随着信浓这个问题,其他的孩子都安静下来。十几双眼睛盯着一期,也盯着我:下一个肯定就是我要被问了。

他沉吟片刻,转向我。

“她是个有趣的人,和你们鹤丸大哥很像。” 他说。

哪里像了!我正腹诽,孩子们的目光转到了我身上。

“鹤丸大哥呢?鹤丸大哥约到了喜欢的人吗?”

“哈,这问题真是吓到我了……”

“是和一期哥很像的人吗?” 平野问。

我一时无言。阿莓和一期像吗?我只和她跳了几支舞,还不足以下定论。

“我挺喜欢她。”

我老老实实地说了真话。这个回答惹得孩子们咿呀地叫唤,互相挤着眼。

“鹤丸大哥恋爱啦!一期哥也是!”

“哈?是这样吗?”

我苦笑着。这真的是恋爱吗?我不得而知。

“我知道,我知道!” 乱扬起手来,“肯定是的!不然鹤丸大哥,你抬头看看,今晚的月亮是不是很亮?听说有了爱的人,看月亮会非常亮唷!”

是啊。我抬头看了一眼。今晚虽非满月,却是夜空晴朗,月色澄澈,像融化的银子薄薄涂上万物,而风一吹,载着月光的叶子就荡漾出星光,映在橙色的路灯,沿街下去,像无数双温暖的、盈着光彩的眼眸。

“月色一直很美啊。”

我一瞬间以为自己出现幻听了,但那句话确实是从一期嘴里说出的——那张连一个简单的“爱”字都犹豫得难以独自讲出的嘴。

他自顾自地说了这句话,又微低下头,用手背挡住嘴,不住加快了步伐。我和孩子们愣愣地惊了几秒后,都纷纷善意地笑了起来。在这笑声中,他踩着月光,愈发走得快,却终是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等我们:他自己也在微笑。


tbc.

*关于小姐姐们

安房田口的读音=粟田口

御帖的读音=五条

陵丸是鹤丸的别称,这个梗大家都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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